玄元太子修道录第1章 绝念守一
洗心洞的晨光总带着玉石的凉。
那光不是直射的烈是从洞顶细缝里渗进来的像被筛子滤过一缕一缕落在洞壁的白玉岩上映出流动的光斑。
玄元坐在蒲团上背脊挺得笔直却不僵硬像株久沐晨露的竹。
面壁已过一年阳神与肉身的缝隙早被日复一日的静坐磨平可他指尖划过蒲团边缘时仍能觉出些微的滞涩——那是神念深处藏着的细碎尘埃像上好的玉料上裹着的绺不细看难觉却始终碍着那片极致的明。
蒲团是尹喜亲手缝制的粗麻的底子上面用同色线绣着暗纹灵芝针脚密得能数清每一针的走向。
玄元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纹触感粗糙而踏实这触感曾无数次帮他稳住神念。
这日静坐他想起师父偶尔提及的“一灵独觉”法便试着沉下心让神念如投石入水慢慢往下沉。
刚沉到半途识海里忽然翻涌起来。
先是五岁那年的泥塘黄黑相间的蝴蝶翅尖沾着花粉落在他鼻尖上他一追脚下打滑整个人扑进腐叶积成的黑水塘里。
那水味他至今记得腥甜里裹着腐烂的气息母亲扯着他的胳膊往家走时路边的野菊都在晃像在笑他满身泥污。
念头刚落十岁劈柴的画面又冒了出来。
那把父亲留下的柴刀木柄被磨得发亮包浆温润却在他手心打滑——他太急于证明自己长大了举起刀时没对准柴禾刃口擦着指骨劈下去血珠涌出来的瞬间他竟没觉疼只盯着木柄上自己的指印发愣。
后来尹喜用草药给他包扎说:“急火烹不出好茶汤功夫得慢慢来。
” 更近些的是三年前阳神初出时他摘的那只铜铃。
铃身是青绿色的锈摇起来却有清越的响他当时觉得新奇把铃系在阳神的衣角看着光晕带着铃声穿过松林像提着盏会跑的灯。
可后来铃不知掉在了哪里他找了三日最后只在溪涧边捡到片铃上的铜屑被水浸得发亮。
这些念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每一颗都带着鲜活的色与味搅得神念不得安宁。
玄元眉心微蹙指尖在灵芝绣纹上用力按了按——师父说过乱丝需得一针一针理杂念也得逐个观照。
他深吸一口气神念凝成细细的针尖对准那只蝴蝶。
黄黑相间的翅翅尖的花粉是金的落在鼻尖时有点痒泥塘的水漫过衣襟冷得像浸了冰。
他就这么看着不追蝴蝶往哪飞不想自己怎么跌的只让那些色、味、触在神念里自然流淌。
渐渐的蝴蝶的翅模糊了泥塘的腥气淡了像被晨露打湿的画慢慢洇开最后只剩一片浅淡的痕。
接着是柴刀。
木柄的包浆在光下泛着琥珀色血珠滴在柴禾上红得刺眼草药的苦香混着伤口的热。
玄元的神念停在那抹苦香上想起尹喜包扎时的手指腹有层薄茧按在伤口周围时不轻不重刚好能压下疼。
那触感比血珠更清晰带着让人踏实的稳。
念头走到这柴刀的冷、伤口的疼忽然就散了像被风吹走的烟。
最后是铜铃。
青绿色的锈其实是一层细密的纹摇响时声浪在松林里荡开会惊起几只灰雀。
他记起铃掉的那天风是往西吹的阳神追着一只红腹锦鸡跑了很远或许铃是那时松的绳。
想通这点找不回的懊恼忽然就淡了——或许它正躺在某片松针下被露水养着慢慢长出更美的锈色也未可知。
观着观着识海里的珠子渐渐少了。
玄元忽然“见”到神念深处有团微光静静悬着。
那光不亮像寒夜里埋在灰烬下的火种只有一点红却极稳任周遭如何翻动它都不晃不摇。
这便是尹喜说的“一灵”么?他想起师父曾指着灯烛说:“火苗再小只要不被风扰就能一直燃着;心灯也一样守住那点真就不怕杂念的风。
” 正想着洞外的松涛忽然变了调。
先前是匀匀的“沙沙”声像蚕在啃桑叶此刻却夹了些杂乱的响动“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踩断了枯枝。
玄元的神念轻轻一颤那团微光竟也跟着晃了晃像烛火遇着穿堂风。
几乎是同时识海里浮出那东西的模样——是只青灰色的麂子额上有一小撮白毛正站在洞外的松树下前腿踩着颗松果啃得不亦乐乎。
松果的鳞片被它咬得乱飞有一片弹到洞壁上“嗒”地轻响。
玄元刚要细“看”它啃松果的模样忽然想起尹喜的告诫:“提防动心起念。
”这一念起神念凝成的针尖忽然锐了些。
他猛地收住神思不再去数麂子的毛是顺是逆也不去听松果落地的脆响只把所有注意力都收回到那团微光上。
像护着风中的烛他用神念轻轻拢住那点红不让松涛的乱、麂子的动打扰到它。
起初很难总忍不住想往外瞟可每瞟一次微光就暗一分周遭的神念也跟着乱。
他便学着师父教的法子每当杂念冒头就用舌尖轻轻抵住上颚同时在心里默念:“物来则照物去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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