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寄第24章 篝火

立秋。

日头刚擦着西山头溪边的空地上就热闹起来。

石生从山里拖回头野山羊肥瘦相间的肉上还沾着些松针另有几只肥硕的山鸡被铁钩挂着翅尖耷拉着扫过地面。

他支起粗铁架摆在篝火旁用锋利的猎刀将羊肉切成大块穿在削尖的松木上油脂滴在火里滋滋作响混着松木的清香飘得半个村子都是。

柳月娘带着几个妇人在平整的青石板上摆开各家的吃食：杜云雀家的蜂蜜山药裹着晶莹的糖霜甜得发腻。

王寡妇做的腌菜装在粗陶碗里酸香扑鼻。

路鸣拎来几坛自酿的米酒陶瓮一开封清冽的酒香就漫了开来引得不少汉子围着坛子直打转。

白未曦站在柳月娘身后看着村民们忙碌。

石生挥着刀分割羊肉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汗珠子顺着下颌线滚进粗布领口。

林茂坐在篝火旁用根细木棍拨着火苗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噼啪往上蹿偶尔和旁边的老人说笑几句。

杜云雀和林青竹穿梭在人群里手里捧着刚蒸好的菜团子给这个递一个给那个塞一个像两只快活的小雀。

“未曦来尝尝这个。

” 柳月娘递过来一块烤得焦黄的野鸡肉油汁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滴“石生的手艺路鸣说比山外的馆子还香。

” 白未曦接过咬了一小口。

肉质紧实带着烟火气的香还有种山野特有的韧劲确实比城里馆子的肉多了几分滋味。

篝火渐渐旺起来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

村西头的钱老汉扯开嗓子唱起了山里的歌谣调子简单粗犷却带着股豁朗的野劲唱到兴头上还会拍着大腿喊两声。

杜云雀拉着林青竹率先围着篝火跳起来她们的动作轻盈像溪水里的鱼裙摆随着舞步飞扬惊起几片被火烤得卷曲的落叶。

“未曦姐姐快来呀！” 杜云雀看见站在一旁的未曦笑着招手辫子上的红绳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就当活动活动筋骨！” 白未曦犹豫了一下刚想摇头林青竹已经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心暖暖的指尖还有点黏：“一起玩嘛很好玩的我娘说立秋跳舞能祛秋燥。

”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白未曦被半拉半拽地加入了跳舞的队伍。

她的四肢虽然早已能正常活动甚至比常人更有力但关节深处总带着种难以言说的滞涩远不如常人灵活柔软。

这是她岁月里留下的印记不是轻易能抹去的。

音乐节奏加快杜云雀她们的舞步也变得欢快脚步轻快地在篝火旁转圈像两只追逐的蝴蝶裙角翻飞间露出纤细的脚踝。

白未曦努力跟着节奏抬步、转身却总慢半拍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她想抬起手臂却差点撞到旁边的路鸣害得他手里的酒碗晃了晃洒了些酒在衣襟上。

想跟着转圈脚下却像被钉住似的只挪了小半步裙摆扫过地面的石子发出沙沙的响。

“哈哈哈未曦姐姐你这是在学熊瞎子晃悠吗？” 杜云雀笑得直不起腰指着白未曦的动作眼泪都快出来了手里的菜团子差点掉在地上。

林青竹也抿着嘴笑却体贴地放慢了动作小声教她：“脚步轻点像踩在溪水里的石头上慢慢挪…… 对就这样。

”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羽毛拂过心尖。

村民们围坐在篝火旁举着酒坛喝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衣襟上也不在意。

大家看着白未曦笨拙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里没有恶意只有善意的调侃和亲近。

她的认真和僵硬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透着股说不出的憨态笨拙却真诚。

白未曦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看着别人轻盈的舞步再看看自己沉重的脚步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本不是在意他人目光的性子此刻却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心里那点因僵硬而生的窘迫渐渐化成了一种新奇的体验。

原来和人这样一起笑闹是这种感觉。

她不再刻意模仿只是跟着音乐的节奏慢慢抬起腿缓缓转个身。

动作依旧不算柔软却比刚才自然了些像棵被风吹动的树带着种独特的、属于她的韵律 “对嘛就这样！” 林青竹笑着为她鼓掌巴掌拍得通红。

篝火噼啪作响歌谣声、笑声、米酒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像张温暖的网把所有人都裹在里面。

白未曦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听着耳边快活的喧闹忽然觉得这深山里的夜晚比汴梁城任何一场繁华的宴饮都要动人。

那里的宴席再精致也没有这般纯粹的热闹和暖意。

后来不知是谁又起了个新调子更轻快更热烈如山涧的水流奔涌向前。

杜云雀拉着她的手林青竹拽着她的衣角三人围着篝火转起圈来。

随即越来越多的村民们加入了进来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大家手拉手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随着节奏晃动像溪水里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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