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遇见你第11章 你一笑我万劫覆

顾长钧那句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终审的判决重重地砸在沈如晦的心上。

去督军府工作？这意味着她最后一点独立的空间和微弱的自尊都将被彻底剥夺。

她将从一个试图靠自身努力谋生的孤女彻底变成依附于他、被他圈养在势力范围内的金丝雀。

不她不能接受！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绝望和愤怒猛地冲上了头顶。

她倏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盈眶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住重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她却倔强地扬起头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顾长钧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和坚定“我不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显然出乎顾长钧的意料。

他微微挑了挑眉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但很快便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

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一向在他面前如同受惊小兔般瑟瑟发抖的女子此刻竟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兽。

泪水不断滚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沈如晦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但她强迫自己站直一字一句地说道：“多谢少帅……好意。

但我……我有手有脚可以靠自己活下去。

书店的工作……我很满意。

督军府……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 她说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她知道说出这番话可能会激怒他可能会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顺从意味着失去自我成为他掌中随意摆弄的玩物那么她宁愿选择反抗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顾长钧依旧坐在那里姿态未变只是目光变得更加幽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沉寂的海面暗流汹涌。

他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看着她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梁。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冰冷已久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见过太多人对他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也见过恐惧和敬畏但像这样直白的、带着泪水的反抗却是第一次。

这非但没有让他动怒反而……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兴趣甚至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就在沈如晦以为雷霆之怒即将降临紧张得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顾长钧的嘴角忽然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明显的笑容甚至比上次在书房里那个近乎微笑的表情还要短暂和模糊。

只是唇角一个极细微的弧度配合着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仿佛闪过一丝极亮光芒的眼睛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难懂的表情。

那表情里有意外有玩味有居高临下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被触动了某种心弦的……愉悦？ 就是这一个近乎于无的、转瞬即逝的“笑”让沈如晦所有的勇气和决绝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溃散！她看不懂他这个笑的含义是嘲讽她的不自量力？是觉得她的反抗很有趣？还是……别的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个笑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训斥都更具杀伤力。

它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反抗在他眼中不过是无谓的挣扎甚至可能取悦了他。

你一笑我万劫覆。

沈如晦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回去。

她勉强扶住桌沿才稳住身形。

泪水流得更凶却不再是出于愤怒和反抗而是源于一种深深的、彻骨的无力感和绝望。

她输了。

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了是输家。

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中她所有的坚持和挣扎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顾长钧将她瞬间崩溃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再次将她笼罩。

他没有强迫她抬头也没有为她拭泪只是站在她面前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颤抖的肩头。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和的语调然而说出的内容却依旧是那般不容置疑： “明天我会派人去接你。

”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副官吩咐道：“送沈小姐回去。

” 命令下达不容反驳。

他甚至没有给她再次拒绝的机会。

沈如晦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泪水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混沌。

她知道从明天起她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她将踏入一个华丽的牢笼而那个男人的一个眼神一个近乎微笑的表情便已让她万劫不复。

副官走了进来恭敬却疏离地说：“沈小姐请。

” 沈如晦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跟着副官离开了这间让她窒息的书房离开了这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督军府。

夜风冰冷刺骨吹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督军府它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漩涡即将将她彻底吞噬。

而漩涡的中心是那个名叫顾长钧的男人。

他一笑她便坠入了无边的劫难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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