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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异闻第103章 茅十八

--- 凤阳府地界十年九旱黄土粗粝得能磨破鞋底。

这年更是邪性自打入了夏老天爷像是彻底忘了下雨这回事。

日头毒辣辣悬在头顶晒得地皮裂开一道道饥渴的大口子蒸腾起呛人的土腥气。

田里那点子稀稀拉拉的禾苗蔫头耷脑叶子焦黄卷曲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村头那口养活了几辈人的老井水位一日低过一日井壁的青苔都枯成了灰褐色打上来的水浑浊得能看见泥沙打旋儿。

茅十八蹲在自家那几亩薄田的田埂上看着眼前一片死气沉沉的焦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是个鳏夫四十出头骨架粗大却因常年劳碌和吃不饱显得干瘦。

一张脸被晒得黧黑沟壑纵横写满了生活的艰难。

往年再难勒紧裤腰带靠着田里那点收成和偶尔去镇上打点零工也能勉强糊口。

可今年这光景田里眼见颗粒无收连喝口水都成了难事。

他心里像塞了把滚烫的沙子又焦又燥喉咙里干得冒烟。

“这贼老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狠狠啐了口唾沫那唾沫星子还没落地就被滚烫的地皮吸干了。

抬头望天依旧是一片刺眼的、让人绝望的蓝连云丝儿都没有一缕。

再这么下去别说他茅十八整个村子都得渴死、饿死。

傍晚时分天色骤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天边远处隐隐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像是有巨兽在地底咆哮。

“要下雨了?”茅十八心头猛地一跳浑浊的眼睛里难得迸发出一丝光亮。

他抬头死死盯着那翻滚的乌云鼻翼翕动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久违的湿润土腥气。

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终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起初稀疏转眼间就变得密集狂暴。

干渴的黄土贪婪地吸吮着雨水腾起一片呛人的白雾。

茅十八站在自家低矮破败的茅屋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有了这场雨田里的苗子兴许还能缓过一口气。

这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停歇的意思越下越大到了后半夜更是如同天河倒灌。

狂风卷着暴雨疯狂地抽打着茅草屋顶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撕扯。

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茅十八裹着单薄的破被蜷缩在还算干燥的土炕一角听着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雨声心里那点喜悦早被浇灭了只剩下不安。

这雨太大了大得邪乎。

就在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叩门声穿透了狂暴的风雨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笃…笃…笃… 三下间隔均匀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

茅十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深更半夜风狂雨骤谁会来敲他这穷得叮当响的破门?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叩门声又响了起来。

笃…笃…笃… 还是三下不急不缓仿佛门外的人笃定他醒着。

一股寒气顺着茅十八的脊梁骨往上爬。

他壮着胆子哑着嗓子问:“谁…谁啊?” 门外一片沉寂只有风雨的呼啸。

就在茅十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什么东西被风刮到门板时一个幽幽的女声隔着门板传了进来。

那声音很轻很细像一根冰冷的丝线缠绕在耳膜上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湿漉漉的水汽: “好心人…行行好…开开门吧…奴家…奴家避避雨…” 茅十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这破屋在村尾离乱葬岗不远平时就少有人来更别说这种鬼天气。

一个孤身女子?他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想开门可那幽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凄楚的哀求: “求您了…奴家…奴家冷…雨好大…奴家…只想避避雨…” 或许是那声音里的无助触动了他心底某处残存的恻隐或许是屋外的风雨实在太大茅十八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拔掉了那根并不牢靠的门闩。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狂风猛地推开一道缝隙。

惨白的电光撕裂黑暗瞬间照亮了门外。

茅十八只觉得一股阴冷彻骨的寒气夹杂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淤泥深处腐烂水草般的味道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门外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裙湿漉漉地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得近乎嶙峋的轮廓。

长长的黑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水草一绺一绺地黏在惨白如纸的脸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浑浊的泥水。

她的脸异常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水幕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晰地透过湿发的缝隙露出来直勾勾地盯着茅十八。

那眼睛极大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仁却是极深极黑的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绝望和一种冰冷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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